三天后,7月7日,早晨。
“喂......戴安娜......你这样真的可以么......”红莲出口问道,那声音现在变得细而柔和,他自己听着还有点不习惯,他看了一眼在梳妆镜里的自己,又瞅了瞅站在自己旁边、表情有些抽搐的莎莉斯特。
“嗯......胸部稍微大了点,然后头发太乱了,基本上就这样吧,反正那利奥二世又没见过莎莉斯特真人,只有她的画像,所以没关系的。”站在他背后的戴安娜手中拿着梳子,在替红莲梳头,他的暗红色长发颜色变成淡淡的粉色,俨然和莎莉斯特一模一样。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是说,这幅样子不会被利奥二世看破吗?上一次不是就被......”
“上一次是因为你戴着面具,他是通过骨龄判断出来的,『圣咏』对愿望的实现是动用神力的,会把你真的变成女孩子,不信你自己看看。”
“什么?我真成女人了?”
镜中的红莲,此刻完全变成了个女孩样子,和一旁的莎莉斯特简直就是一对双胞胎。
“哥哥......你为什么比莎莉斯特还可爱了......”莎莉斯特几乎石化,“而且,莎莉斯特想要的东西,哥哥都有了......”
“那种事情随便怎么弄啦......戴安娜,我这样子能不能变回来?”
“应该......能吧?如果那个没有消耗完......”
“等等你这不确定的语气是什么意思?”
“嘛......随便啦,这样也不错......”
“咦咦咦咦咦咦?你什么时候也那么不正经了?”
“还不是被你传染的啊......”戴安娜帮红莲绑好高高的辫子,然后说:“红莲,把......把我哥哥给你的那根针给我。”
“呃,你要那东西干什么?”
“别管了,给我就行。”
“哦......”红莲从口袋里掏出那根针,递给身后的戴安娜,戴安娜接过那根针,然后直接别在红莲的头发上。
“戴安娜,你在干什么,很痛诶。”
“帮你把这东西别到头上啊,到时候如果你想刺杀利奥二世,可以趁他不注意把他干掉。”理好头发以后戴安娜端详了一下红莲,忽然感觉这发型好像不太适合红莲,“你绑辫子太难看了,还是散开算了,省的你到那边去以后还要学怎么扎鞭子,梳梳头就行了,省事。”
“发型的问题怎样都好,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好好商量怎么行动吗?”红莲几乎要奔溃地问,为什么女人总是这样呢?她们老是在紧要关头纠结于这些东西......效率啊效率!
虽然当下的情况有些危急,但是在找到解决办法以后,红莲也渐渐地恢复成了过往的样子,这是戴安娜最近最高兴的事情,他们在共处的时候也没有像三天前那样尴尬了。
“那......你要怎么样呢?到那边去以后,你要去杀了他吗?或者是怎么样呢?”
“以后再说吧。”红莲挣脱了戴安娜,在镜子前看着自己,然后撩了撩自己的头发,动作自然,好像他真的是个女孩似的。
“诶?红莲,你什么时候会这样的动作的?”戴安娜有点惊讶。
“昨天蹲在一个地方学了一天的女性动作,还好我本来就像女生才没有被赶走,结果还是差点被一些眼睛尖的人当成变态。”红莲淡淡地说。
“你疯了么......”戴安娜叹了口气,虽然红莲已经有变回以前那副样子的趋势,但是还是有点东西没有改回来,比如说他原本有些情绪化的毛病没有了,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变聪明了。
“这种事情怎么能马虎,要是暴露了,运气好点我完蛋,运气差点整个起义军都完蛋,每一步都要很小心地走才行。”
“话倒是没错......”
“好了,这幅样子也差不多了,我要去换衣服了。”
“诶诶?不行!要让我来帮你换!”
“你还说我疯了,你疯了才对吧。”红莲笑起来。
“不是,你忘了你现在是女孩子了?”
“哈?那又怎么样?”
“呃......不能看!”戴安娜的脸上涌起绯红,旁边的莎莉斯特脸上也一同红了起来。
“不能看?我知道现在我是女人了,但是即使我现在不看,以后到那边去也迟早得看到啊,还不如早点习惯了。”红莲的回答又一次出乎戴安娜的意料,她还以为红莲会一直都不习惯“自己已经是女生了”的事实,但没想到他已经想到了这一步,而且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。
“红莲......你的脑子,好使了很多呢。”她赞叹一声,可怕的沉默忽然降临。
沉默。
无声。
寂静。
“存活需求罢了。”红莲淡淡地说。
7月8日。
今天是最后期限了,戴安娜为红莲做好了最后的调整,同时在某个地方藏好了莎莉斯特——这整个计划戴安娜没有告诉老亚瑟和起义军的高层,全部都是秘密进行的,因此高层并不知道“莎莉斯特”已经被掉包了。
“路上小心。”在城门口,亚瑟拍拍红莲的肩膀,红莲注意到戴安娜没有来,不知道去做什么了。
红莲点了点头,然后动作乖巧地坐上了马车,放下金丝织成的帘子,开始仔细打量周围。马车里面的空间很大,他完全可以放开手脚躺下,四面都铺上了金箔,墙壁上时不时可以看到贵重的宝石镶嵌在金箔上,天花板上吊着一盏吊灯,居然是整块的透明宝石雕琢成的,中间似乎被加进了一些很细的丝线,整辆马车的材料则是东方的沉香木。
真是财大气粗......难怪要用四匹马,话说回来,貌似连那马都穿着钻石制的马甲......
“真是有钱啊......”红莲在心里赞叹一声,这时有个人进了马车,他立刻端正了坐姿。
那人看了他一眼,然后友好地笑笑,走到吊灯下,拉了拉旁边的一根绳子,那吊灯忽然亮起来。做完这件事以后,他走过红莲的身旁,忽然把嘴凑到他的耳边。
“红莲·耐特是吧......”
红莲心中一惊,自己被发现了?黄金瞳几乎在一瞬间就要燃烧起来。
“不要慌......我是莫烟的朋友,我叫蓝筝。”男人微笑着说,听到这话,红莲才安下心来。
如果是那家伙的话,应该不会害自己吧。
“不过还真是厉害呢......明明是个男孩子,居然长得这么漂亮,要不是我已经有老婆了,说不定会被你掰弯呢......”男人自言自语着走开了,留下对男人的第一印象彻底崩坏的红莲。
原来那家伙也有交友不慎的时候啊......
人各有不幸,原来就是这个意思。
红莲想到这里,才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左眼的彼岸花瞳,当他感觉到威胁的时候彼岸花瞳才会睁开,在平常的时候,这只眼睛通常都是竖瞳。因为睁开彼岸花瞳的时候,他的左眼都会向灼烧一般的疼,所以可以察觉到。
他忽然听到了马嘶声,脑袋忽然一疼,他忍着头痛坐正,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,他不自觉地向前伸出右手,手掌尽力撑开,那只手的手背上,那个神秘的黑色符号又一次浮现,那符号起初一片漆黑,然后慢慢变成亮金色,最后又消失不见。
马车动了,四匹健壮的马起初只是往前走,然后开始加速,接着飞快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外,一匹马踩到了一块石头,它愤怒地嘶吼,然后用力踏了那石头一下,本就有了裂纹的石头上出现了更多的裂纹,可是还是没有碎掉。
亚瑟看着那马车扬长而去,他担忧的目光却没有收回来,呆立许久后,他才恍然,僵硬地转过身,慢慢地往回走,目光中带着怅然若失。
他路过不知多少栋建筑,人却还是有些失神,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似的,走了不知多少步却一直没有变过方向,不过好在这是一条直通中心堡垒的大道,一路上看见他的居民们纷纷自觉地让开路,以免被他撞到。
他走了。
头在痛。
亚瑟忘记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回到房间里的,他昏昏沉沉地来到自己的卧室,然后倒在床上,浑身冰凉,发着抖,蜷缩在一起,就在这时,周围的空气中忽然浮现出无数的金色光点,那些光点就像是扑火的飞蛾一般朝亚瑟飞去,光点在亚瑟的身体周围定住,围成一个半圆形的光茧,他的身体周围渐渐被光点填满。
忽然光点散去,那个躺在床上的身影仍在,但若是近看,就会发现——
那张脸变了,不仅是脸,连锁骨的位置都略微有点下移,腿变得修长,淡金色的头发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变长,微闭的眼睛上,睫毛生长......
那是戴安娜。
躺在床上的不是亚瑟,而是戴安娜。
“孩子,你变了啊。”熟悉的男中音响起,戴安娜猛然抬起头,然后颓然倒下,用手背挡住自己的脸。
“父亲......抱歉。”
“为什么要那么频繁地使用『圣咏』?”
“我......我不知道。”
“你应该知道吧,使用『圣咏』是会消减寿命的,用了那么多次,现在你的日子已经不多了,即使再也不使用,也最多只能再活两年而已了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
“那,是为什么呢?只是为了一个把剑送给你的男孩,值得做到这一步吗?更何况他只是为了自己。”老亚瑟的声音充满沧桑和疲惫,但又犀利得仿佛一把钢刀。
“我......”少女沉默了。
“那个人,真的不是我们可以攀附得起的,那是一只沉睡着的狮子,想要接近他的人必然会被抓伤,他是灾祸之源,聚集在他周围的人,必然都会遭遇不幸......”
“父亲,请不要这么说红莲......”
“我说的都是事实,你真的想知道红莲·耐特的真实身份吗?如果知道了的话,我怕你会发疯的,”老亚瑟走到梳妆台边,那里架着那把Caliburn,“背地里为他调查了那么多次,甚至不惜出动圣羽骑士团......你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呢?明明只是一个为了逃避过去而把这把剑送给你的胆小鬼。”
戴安娜沉默了,一股不安升上她的心头,她忽然注意那股不安一直都在,只是她不断地逃避,不断地逃避着那个魔鬼的追逐......
“红莲啊......真是个熟悉的名字呢,当年在神界的时候,这个名字还是‘她’取的。”
“等等,父亲,你在说什......”戴安娜还没说完,她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被老亚瑟的下一句话击得烟消云散。
“红莲,他真正的姓,不是‘耐特’,而是‘埃穆派拉’。”
戴安娜只觉得眼冒金星。
最担心的事,还是发生了。
“那、那就是说......他是埃穆派拉大帝的......”
“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儿子,也是唯一一个亲眼目睹大帝被害的人。”老亚瑟叹了口气。
“那,他现在是......”
“失忆,一方面是因为埃穆派拉大帝在他身上施下的封印和追兵对他的攻击,另一方面则是他自己的逃避,两者的综合,才变成如今你看到的状况。”
“那么......”
“如果他取回记忆的话,应该会把整个教皇国都给击得粉碎吧,那个孩子一直就是这样啊,如果有人要与他为敌,他就杀了那个人,如果整个世界与他为敌,他就重建这个世界,如果有神与他为敌,他就杀了那个神......”老亚瑟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怀念。
“原来,是这样啊。”
不知何时,戴安娜哭了,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,流到被子上,不一会被子的那一小块就湿透了。
女孩抽泣着,她不停地用袖子擦着自己的脸,可那没用,很快袖子也湿了。
“即使如此,你还是要帮他吗?可能会万劫不复的,皇帝这种东西......谁都会怀疑的,到那时,你会觉得你花掉的这些时间和生命全部都喂狗了。”
老亚瑟没有等戴安娜的回答,他径直朝房间的外面走去,就在这时,不远处的教堂里响起了管风琴的声音,音乐悲怆而温柔,有人在唱歌。
我曾迷路,丢失方向;
我曾后悔,痛苦难当;
我曾绝望,堕入深渊;
我曾疯狂,丧失心灵;
我走过山川与河流,大海与小岛,
寻找希望与光芒。
也许世界上从未有过这样的东西,
但我依然蹒跚前行,
即使是那么微弱的光芒,
即使只是一缕烛火,
也能够照亮我的世界,
也许,我就是这么一个笨蛋,
“没问题哟。”女孩抽泣着抬起头,她的双眼已经哭红了,闪着泪光,可是她带着微笑。
“即使被怀疑,也没有关系。”
老亚瑟没有回过头,他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“笨蛋女儿。”
但是,
即使是笨蛋也没有关系,
为了光芒,
我可以燃烧我的生命。
看,远处有一只飞蛾。
它飞啊飞,飞向遥远的地方去了呢。
飞向太阳去了呢。
即使太阳能够把千万只飞蛾烧尽,
它仍然飞翔呢,
为什么呢?
因为,飞蛾啊,
打从出生起,
就是为了扑火而长出翅膀的啊。
华贵的马车在黑夜中渐行渐远,这一天,红莲做了两个梦。
他梦见,一个看不见脸的女孩子折了一只白色的小纸船,她满怀希望地把那只纸船放进河里,那只纸船沿着河顺流而下,然后忽然在女孩看不到的地方被卷入一个漩涡里,被撕得粉碎,深埋在河底的淤泥之下。
下一个梦中,他梦到了一只扑火的飞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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